▋溫潤靜謐的筆調,松家仁之的不張揚世界觀
自己讀過的文學作品不算少,之前讀到最好的閱讀體驗是《在火山下》,然後這本《光之犬》又超越了前作,成為了我至今最愛的小說。兩本書的作者都是松家仁之,這是我目前最喜愛的文學家,沒有之一了。
松家作品所孕育的氛圍,我覺得某種程度很像川端康成,但除去了川端的冷峻,多了份溫婉安靜。很像一位自持節制的女性,平靜而富含素養地述說生活的種種什麼。至於作品裡,那些沒有、也不需要明說的空白感、侘寂感,則和川端類似,心思細膩敏銳的人可以從中感受到飽滿的情感,都在角色的舉動裡展現了。
▋故事動人,而人物的舉止更深刻
關於劇情,在各大網路書店都看得到了,比起劇情,我一直都更喜歡松家對人物的描寫。像是特別喜歡《光之犬》裡,添島步這位女主角。內斂、聰明、自我節制卻又心志堅定,特別是善於體察他人心緒而作出相對應的舉止,再再散發著本人並不刻意、也無自覺的光芒,這點很富有魅力。
看看作者是怎麼形容步的︰
「在車子裡搖晃著,步前所未有地強烈感覺到擔心弟弟的自己無時無刻都是個姐姐,自己不是要人擔心,而是要擔心別人的。始的小兒氣喘逐漸惡化,幼稚園經常請假,和母親一起搭火車定期上醫院,此後母親的時間、目光、說出口的話,都不斷地聚集到始一個人的身上了。步即使覺得寂寞,也無從扭轉。」
還有這段︰
「一直以來,步幾乎毫不間斷地擁有可說是男友或情人的對象。然而只要因為某些外在因素而分開,卻也不會生出追逐彼此、拉住對方的執著。步認為應該是因為她缺少了什麼、有某些不足。」
從這兩段可以看出步的特質,是可以承受寂寞的隱忍,在情感上願意斷然處置與率性,但這並不是殘忍,僅是自知某部分有所欠缺。
我也喜歡作者對於人際之間的互動,特別是男女之間,總是含蓄且內斂的描寫,但卻能讓你感受到種種幽微情愫、甚至些許暗伏的甜蜜、以及某些難以用道德觀評斷的氣氛,像這段︰
「步在計程車裡想起去智利出差的時候,室長也從頭到尾像這樣關照她。室長已經年過四十五,有兩個兒子。聽說就讀都內排行數一數二的學校。和這種老實人結婚,生下兩個兒子,當個家庭主婦,是怎樣的人生呢?步看著窗外的夜景尋思。室長回家以後,會對迎接他的妻子說我今天的事嗎?希望他不要說。步忽然這麼想。室長應該不會說吧。步不知道自己怎麼會這麼想,卻私心如此篤定,覺得和室長之間有了小祕密。但是這小小的秘密,幾天後就急速地失去了淡水彩般的色澤。」
事實上,作者對步的刻劃,實在讓我陷入了無法自拔的著迷,她的一舉一動、故事怎麼發展,都讓人非常關注。到了後半部越讀越慢、但非常認真,因為你知道有事情可能不對勁了。
這個不對勁,實在讓人掉下眼淚,是到了幾乎必須停下來去做點別的事,才能再回來讀的程度。我想那是因為融入角色太深、代入劇情太深,完全被作者的敘事筆調勾住,跟著故事的時光感一起流逝,而無法回頭的遺憾所致。
很期待時報能繼續推出松家仁之的其他作品,我覺得松家是現在,日本最好的文學家。